莫将母爱

理想化

作者：新雨流泉

壹

伟大母爱的理想化境界是自古至今女性对母亲身份的道德要求。然而，作为人类成员，母亲们如果不能把“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类天性衍生出来的和成长创伤过度激发的阴暗面向整合进人格中，将可能给亲子关系带来极大伤害。

历史学家菲利普·阿里耶斯就指出，现代人对儿童有意识的怜悯可能隐藏着无意识的仇恨，这就是精神分析中的“反向作用”﹝又叫“反向形成”﹞防御机制，这意味着用夸大关注一种正面情感将与之对立的负面情感排除在意识觉察外。

例如，如果一位母亲对孩子“好过了头”，令孩子痛苦不堪，外人不可理解，可是她依然想要当一位“百分百好的伟大母亲”，全力以赴地以这种方式继续“爱”她的孩子。那么，我们就有理由相信这位母亲是在以爱的名义对孩子表达恨。

当然，这位母亲绝不会承认会那么恨自己的孩子，至于她为何这么恨自己的孩子，那就可能牵涉到她在依恋、自尊、攻击、性欲、控制等方面的冲突。

贰

事实上，当人们都在告诉一个伟大的母亲应该如何爱自己的孩子时，英国精神分析师温尼科特说出了所有母亲正在经验却害怕言明的情感——对孩子的恨，并列出了“正常母亲恨婴儿”的十八条理由。

他提出的足够好的母亲（good enough mother）概念对当代家庭教育和心理治疗领域以极大启发，所谓的好妈妈是不否认自己的恨意与攻击性的妈妈，她们知道且能容忍内心具有恨的感觉。

不少母亲用无微不至的关怀试图让孩子服从自己的意志，当与孩子发生意志对抗时，会变得委屈抱怨，有严重心理创伤的母亲则可能以自我伤害﹝自扇嘴巴、威胁跳楼、头撞墙﹞，以激发孩子强烈的恐惧和内疚感。

孩子感到母亲的控制时多半会冲击母亲的心理防线和共生性幻想，母亲则指责孩子无情不孝。如果孩子直言“都是为了你好”是母亲利用谎言来控制孩子的手段时，母亲情绪可能痛苦到崩溃，因为她们不愿意识到自己可能真是在利用孩子满足潜意识的需求，毕竟在孩子心中树立一个完全利他、彻底自我牺牲的伟大母亲是她们的道德信念。

在夫妻关系不和谐的家庭中，一个焦虑的母亲更可能利用孩子来满足对爱的需要，坚持从他们身上获得替代性的爱。在这种情况下，孩子就不得不学会调整情绪来适应母亲的渴望和幻想，他们自身的发展和人格的独立便会遇问题。

温尼科特将这种情况描述为虚假自我的“好像”人格，孩子的渴望就是满足母亲的渴望，以便获得母亲的爱和认可以及躲避无意识的仇恨。

英国心理治疗师安娜·莫兹指出，将母性理想化会增加女性施暴的风险，曾自残过的母亲风险更大。

“女性会羡慕那些被照顾的人——那些容易受伤的生命﹝孩子﹞”，当她们曾受到虐待、被忽视时，她们可能选择容易受伤的生命，或是想象中的某个人，在他们面前再次扮演施暴的角色：“这是在报复虐待她们的人，是复仇式的犯罪”。

莫兹说，女性杀害或虐待自己的孩子，通常是想要毁灭自身讨厌的一部分，因为她们将孩子视为自身的一部分。